《The Beast.》
他在幽暗的夜晚獨自亮起一盞燈,攤開的紙張帶領自己度過漫漫長夜。
黑子拉開窗簾,朝陽透過玻璃窗灑落於書桌,深色精裝書皮上的漆金文字反射著光亮,他抬手將書放入前方的書櫃空格,小心地避開夾層木板,夾在上頭的金屬書籤隨著手指推移被陰影緩緩壟罩。鬧鐘默默在旁一格一格顯現著時間的流逝。刻在指針上的銀光綠黯淡無色。身上早已穿著好白色制服。黑子拉開左手邊的抽屜,從中取出兩本筆記,略為破舊的封面與鬆散的書頁顯示著主人的高翻閱率,從書中滑落的紙片在飄落至地前被黑子抓住一角,上頭的字跡密密麻麻佈滿了紙張,黑子隨意將紙張夾入筆記,將它們放入書包中。
走下樓梯時遇到了正要出門的奶奶,黑子自然向她道早,長輩年邁的面容露出微笑,溫和的雙眼在看著黑子時流露關心。
昨天沒睡好嗎?
黑子下意識地抬手撫摸眼眶下方,他對長輩
笑了笑,甚少顯露表情的臉龐勾起小小弧度。
「只是稍微晚睡了,請不用擔心。」
對方聽聞後眨了眨清澈的藍色雙眼,微笑裡似乎加入了幾分自己看不透的意味。
※
黑子哲也最近有了新的習慣:睡前閱讀。
日復一日的早上起床出門上課、中午休息下午放學、社團活動回家休息讀。仔細說來,這樣規劃如一,沒有熱情的日子自己是如何適應的已經沒有印象了。
喜愛閱讀的自己在忙碌過後,如還有空閒,便會將此做為睡前休閒;有時可能是新發售的文庫、又或許是課外工具書、從書櫃中隨手抽取一本翻閱也是常有的選擇;一個章節、幾句段落、三五張紙面或是半本書籍,細小端正的印刷字體在眼前浮現,透過視網膜進入黑子的世界,各不相同的字母組成單詞、數個單詞拼湊成長短不一的句子,無數句子組織成故事、一件想表達的事情、一種想傳送的心意。
一個令自己忘卻流逝的時間、停止思考的魔法。
※
小黑子,最近怎麼了?
黃瀨涼太帶著絢麗光輝詢問自己。
小黑仔,身體不舒服?
紫原敦語調懶散地撫摸自己的頭。
黑子,管理好自己身體健康也是運動員的責任。
綠間真太郎把長相古怪的玩偶塞進我的手中。
哲君,是不是有心事呢?
桃井五月將毛巾與水壺遞到手中。
「我沒事的,請不用擔心。」
聲音在空中擴散,帶著空洞虛無的飄浮感
「哲你又來啦?」
「是的。」
將沉重的鐵門闔上,金屬摩擦地板發出刺耳聲響,刮弄著耳膜。沿著建築物的陰影繞到後方,黑子抓住帶著鏽斑的鐵梯,右腳踩上去時梯子因踏步的動作而發聲,隨著身子向上爬行,聲音接連著往上攀爬,握緊的手心裡有汗水在滑動。
青峰躲在水塔後面,頭枕著雙臂,高大的身軀平躺於地,覆蓋著臉龐的雜誌封面上印著漂亮卻穿著裸露的女性。黑子彎腰拿起雜誌,青峰闔上雙眼的面容印入眼簾,感受到光線的眼皮緊閉著,形成一條細長的線。
「很亮呀。」對方抱怨,音調略帶不滿。
「即使想遮光也請不要使用讓旁人看了觀感很差的書,青峰君。」
青峰大輝睜開雙眼,暗藍的雙瞳目不轉睛地凝視自己。
「你的黑眼圈又加深了,哲。」
黑子闔上雜誌後放置在青峰旁邊,自己移動到牆壁,坐下時從靠著牆的背部傳來溫熱的硬實感,即使避開陽光照射,太陽仍將建築物曬的暖熱。他緩緩闔上雙眼,半晌後再度睜開,他的夥伴仍維持相同姿勢躺在前方。
「你又熬夜看書了?」青峰的話語如同慢調傳過來,正在變聲期的嗓音低啞深沉,像潛伏於深海之中,帶有重量。
「是的。昨日看的書內容很有趣,不知不覺就把它看完了。」
「你呀,即使喜歡看書也要有個限度。」
「我知道的。」
簡短的對話到此停止。黑子凝視著遠方,天空有如蔚藍的布料鋪蓋而成,沒有任何雲朵、雜物。空氣中飄浮著熱氣,西裝外套下的肌膚感到悶熱黏膩,寂靜無聲的空間。
「睡一下吧,時間到了我會叫你。」
黑子聽話地闔上雙眼。
「青峰君,今天會去練習嗎?」
「不會。」
自己的意識正在凝視自己,清晰地、尖銳地,透過那雙單薄、無法抵擋任何東西的黑暗。
※
黑子哲也在夜晚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,翻閱的頁數一天越過一天,文字的數量越來越龐大。書櫃中的書減少,一本本被黑子放置於桌上,書籤置於角落,他發現自己開始很少使用到書籤,已經結束的故事不需要安上暫停記號。
看完的書累積一定的量後便收回書櫃,重新拿取一批。
放入的書越來越多,取出的書越來越少;回歸的速度越來越快,供給的速度卻趨近於零。
黑子闔上書頁,暗紅的封底中央用著白色文字書寫著書中的一段節錄。
明天得去一趟書店了。
深夜的閱讀轉變成了生活的一環。
※
第二次傳球失誤後赤司征十郎把自己換下場,指揮坐在板凳上的後備球員上場,代替我的位置。
「哲也,傳球的精準度下降了。」異色雙瞳緊盯著自己,隊長的表情異常嚴肅。
哨聲與赤司的聲音鑽入他的雙耳,猶如細長尖銳的針刺進耳道、戳破耳膜。球鞋與地板的摩擦聲在腦內放大,雜亂的吶喊聲互相衝撞,無數細長小手抓住交纏的線一一將它們分開,透過放大鏡觀看,赤司的上半身變的凸廣龐大,朝他襲來。
「對不起,我的速度太快了。」
在交纏的線當中,自己的聲線最為明顯。
「哲也,你還好嗎?」
「我很好喔,赤司君。」
對方的瞳孔倏地縮了一下。
「……你最近熬夜了。」
「是的,最近看書都會不小心就看得太晚了。」我會多加注意的。
赤司征十郎凝視著自己許久,黑子平靜地回望著他,在對方的雙瞳中看見不同色彩的自己。
「哲也,告訴我。」
「你失眠幾天了?」